宁波博物馆
长期伏案工作的人大都有一个伤不起的颈椎,我自然无法幸免。某一日同事海辉见我弯腰低头深埋在笔记型电脑里近乎低到尘埃,动了恻隐之心,网购一个升降架,於是我就从此站起来啦。恩格斯曾经指出,直立行走是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 我站立办公是解放颈椎善待颈椎治癒颈椎具有决定意义的重大举措。站得高看得远,此刻,抬眼远眺窗外天高云淡,突然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1949年震惊世界的无比豪迈: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站直了,不坐下,没几天就见了奇效,头昏眼花症状减轻,晚上睡眠质量显着改善,整个人轻松舒爽了不少,那麽我就坚持「昂首挺胸」吧,何况示范效应显现,已经有人跃跃欲试要和我比比谁能站得更直更久。
前几年客串由云高网主办的「亚太百佳球场」评选人民评委,去成都麓山国际打评结识了同为评委的高校体育老师「笨笨熊」(微信名)赵,赵老师是云南白族,球技精湛,对各种体育运动和健康养生很有研究, 为了加强下肢的稳定性和平衡能力以利击球更远,曾教我一个小妙方:闭眼单腿站立训练,每天不限次数, 多多益善。我三天左腿两天右腿地练了一阵,还假模假式地做了测试,自觉金鸡独立能力远超同龄人水平,就借坡下驴放下了看似高贵的双脚,世上无懒惰,只怕找理由。三月中旬「笨笨熊」为了激发和养成学生们良好的生活习惯,建了个「早起打卡群」,老朽破例得以入群,打了几天,我蔫儿退了。疫情肆虐,面对很多繁琐的扫码、核酸,我不能再没事找事给自己套「枷锁」, 上床起床跟吃喝拉撒一样是活着的基本自由,天天跟一群毛孩子们一道晒起居时间表岂不是为老不尊「作践」自己吗。赵老师为人师表率先垂范每天晚睡早起,殊不知没过多久,吉林、上海等省市相继封控,那些本该早睡早起的学子们只能接受投喂和躺平,不知用心良苦的「笨笨熊」该作何感想。任何事物都可以视为一枚硬币,正面有正解,背面有负解。某些硬币,不管正反面,可以要什麽解有什麽解。很多问题你不要急於求解,答案就像阳光,总在风雨後,易中天老先生曾经一语道破:现状不可描述,未来无法预测,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哪一天我又三摇两晃击球不稳,就会幡然悔悟痛改前非重新向赵老师求教。
这就想起以睿智和冷幽默着称常常妙语连珠的同事许总一句口头禅:人生难得。在异地他乡能够偶遇三观契合确属难得,细想想,忘年交的难度其实远大於忘年恋,社交的敷衍稀松平常轻松加愉快,越是触及精神和思想的交流越为难,如果你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聊得来的人,那你就孤独无助,堪称无处话凄凉。我和许总偶有浅酌深谈,总有共鸣,便忍不住乾杯,击节叫好,他便脱口而出,人生难得,我跟一句,人生美好。而对於我站立办公,这麽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亦很支持, 我揣度他会和我一样的想法,尽可能保持站姿,挺拔而豪迈,不因为取悦什麽而低头,也无需为某种目的而仰视,与命运和解与周遭和谐,平和平视,人生难得。
我在桌前,站着可以恰到好处地平视不远处的临时住所,「随寓」两个大字清晰可见,那个时常淹没在江南烟雨中的「随寓青年社区」有我偏居的一隅,是我背井离乡在宁波安顿身心的随遇而安。去年初来乍到, 幸遇帆总先期住进随寓,我得以搭了便车住进两居室的另一间。和领导有缘,又神又爽的一段「同居」,白天忙工作,晚上小啤酒,畅所欲言,酣畅又淋漓。几乎每天早上,帆总都会抢先下一单瑞幸,从公寓出来走路上班,拐两个弯就是途径的瑞幸「亿天」中心店,报号取美式及拿铁,说说笑笑间已妥妥拿捏住一个美丽清晨的小确幸。这样的人生,何其难得而又美好。帆总辞别宁波回到总部以後,我等众人一直千呼万唤早日返来,已备好,葡萄美酒夜光杯,韭菜盒子就咖啡。我忍着一直没告诉他,瑞幸咖啡对面新开了一家东北饺子馆,差不多每天早上我都顺路打包两个韭菜盒子。早就不喝瑞幸咖啡了,公司配了咖啡机,自家的美式美美哒。
毅兄是一位特殊材料制成的人,瘦小的身躯有着充盈的智慧和最强大脑,他头顶很多光环,比如改革开放後中国第一家合夥制律师事务所创始人,国内首家为弱势群体维权的律所掌门人,其事蹟曾亮相东方卫视和央视崔永元的实话实说。十几年前,深圳律协推荐毅兄到球会做法律顾问,他的文化和思想令我折服,一旦给他机会,沙哑但善辩的口才便总会滔滔不绝,哪怕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会梳理出严谨的逻辑脉络,毅兄开讲,全是营养。
毅兄北京「大院」长大,与王朔有过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嫉恶如仇的他听闻不公常操着满口京骂拍案而起。毅兄待朋友可谓肝胆相照,多年如一日铁肩担道义,硬是把不拘小节的人生之路走成了「侠客行」, 毅兄也有一句经典口头禅:走遍天下无敌手。尤其是酒过三巡,言必无敌,掷地有声。我和毅兄最成功和得意的合作是当年他亲自挂帅并派出豪华阵容为聚豪高尔夫退出遣散员工提供了强有力的法律支持和保障,创下劳资双方和政府均感满意的经典案例。五月中旬,我邀请毅兄为宁波公司人事行政部门干部员工搞了一次劳动关系管理的讲座和分享活动,他的学养和人格魅力瞬间爆棚。讲座出乎意料的成功,但和丰富的内容相比,人们会更加牢记他讲到一个案例时的满眼热泪。毅兄不修边幅,甚至不食人间烟火,他可以掏出几百万积蓄资助弱势群体,自己却舍不得抽20块钱以上的香烟。这次为了节省费用,甘愿屈尊住我宿舍,我忙得顾不上他,就自己吃泡面啃面包。
周末我陪他走马观花「宁波帮博物馆」,宁波人杰地灵,各路豪杰令人肃然起敬,每每驻足,感慨万端。宁波帮博物馆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邵逸夫和包玉刚的故事,而是一楼大厅的雕塑《东方少女》及其作者,着名视觉艺术家陈逸飞。完成於2000年的《东方少女》高3.08米,创作灵感源于陈先生的夫人宋美英,这个雕塑作品将中国古典美与现代艺术精准结合,成为英年早逝陈逸飞的绝响之作,2015年,陈先生仙逝10年之後,其夫人捐献给宁波帮博物馆。陈逸飞和余秋雨同一年出生,二位文化大师都是宁波人,人生难得,宁波难得。2005年4月10日,尚有2天才年满59周岁的陈逸飞不幸辞世的时候,小他4个月的余秋雨该是何等痛心疾首。在陈逸飞简短的生平介绍里余秋雨的评价最打动观者:「他曾以中国的美丽,感动过世界。」
毅兄离开宁波的那个清晨,我叫了部快车送他, 身背红色双肩包,继续走天涯,他的身影瘦小坚毅,高大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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